写在前面对于众多的中小学师生而言,我们这一个选本可能会给大家陌生或异样的感觉,这里出现的诗人和诗篇可能是文学审美中新一轮的名字和篇章。文学是前进了,诗也前进了,文学和诗的前进与时代前进的脚步同样迅速。人类的历史是不断前进的历史,文学与诗的历史更是一部不断创新的历史,唯其新才能跟上迅速前进的现实生活所带来的精神飞翔。现在,20世纪即将结束,在这个风云起伏的世纪中,诗抖动着燃烧的鬃毛,但回头看看,诗从未过上安静的日子,犹如狼群追逐着鹿群和虎群追逐着狼群一样,总是一个危机奔袭着另一个危机,所幸的是,前进的奔腾中孕育有无限的生机,我们今天所撷取的正是其中的果实:质感、新颖、异样而美丽,甚至有的还闪射着狞厉的过分艳亮的光泽。但如果正视文学本身,我们就会发现,这正是透明季节的早晨飞临的青春之鸟,它们将在我们现实生活温暖的家园中安居。我们喜悦于此种新的选择,于是许多我们听惯了的名字和读惯了的名诗便落选了。我们所选的这些诗虽不能全部代表现在和未来诗的高点,但我们尽量选择的是最新鲜和最优秀的,希望它能在广大中小学师生朋友眼前亮着清新的色泽而带来审美的愉悦。外国部分狄兰·托马斯(英国)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迸发出闪电他们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过去,高呼他们脆弱的善行可能曾会多么光辉地在绿色的海湾里舞蹈,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过翱翔的太阳,懂得,但为时太晚,他们使太阳在途中悲伤。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严肃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视觉看出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样闪耀欢欣,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您啊,我的父亲,在那悲哀的高处,现在用您的热泪诅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巫宁坤译)塔尖伸长自己的颈脖塔尖伸长自己的颈脖。雕像是鸟笼。自石巢处它不允许长羽毛的石鸟在海盐的碎石上磨钝尖脆的嗓音,用俯冲的翅膀在水草中刺透满溢的天空或者浅涉浮沫。钟声欺骗监狱的尖顶,季节里的雨像囚犯一样骤落在神甫的身上,水、时间奉献游泳者的手,音乐奉献银锁和嘴巴。音符和羽毛自塔尖飘落。那些引颈的鸟凭你选择,歌声蹦回铸造的声音,或者和冬天一起飞向钟声,而不像浪子那样随暗哑的风漂泊。(王烨北琴译)狄兰·托马斯(1914~1953),英国著名诗人,一个有着自我毁灭激情的诗人,本质上讲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他的诗中往往洋溢着一种神秘原始的力量,且超越文化的意义,是一个“语言的天才”,具有“点石成金的语言魔法”。特德·休斯(英国)栖鹰我坐在树的顶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在我钩形的头和爪之间没有虚假的梦:睡眠中,我演习完美的弑杀与吞食。高大的树林多么方便!空气的浮力和太阳光线是我的优势;大地仰起面孔受我检阅。我两爪紧扣在粗糙的树枝上。用尽天地万物,才造出我的爪,我的每一根羽毛现在我把万物攫在爪中飞腾起来,慢慢地旋转万物——我随意弑杀,万物皆归属于我。我的躯体内没有诡辩:我的方式是撕掉所有的头颅——这是命定的死亡。我的飞翔之路径直穿过生命的骨骼。任何争论都无法抗拒我的权利:太阳在我身后。我开始以来什么也没有改变。我的眼睛不允许任何改变。我要使万物保持原样。(西蒙译)鼠之舞鼠落进了罗网,它落进了罗网,它用满嘴的破铁皮般的吱吱声咒天骂地。多有效的口衔。它不再吱吱叫了,它喘喘气想不出什么道道来了。“这东西没长脸,它准是上帝”,“没有回答也就是回答”。铁嘴巴,像整个地球那么有力,想偷走世界的脊梁,用吱吱的声音叫天崩地裂,使每个人头颅里的脑子都换成一堆扭曲了又松开的鼠肉;不断吱吱叫着的鼠,它想随着每一个崩出嘴的吱吱声脱身,但它长长的尖牙堵住了出口——门牙裸露在夜空里,威胁着星座,黑暗中闪光的星座,叫它们走开,离得远远的,当它正在这么干的时候。鼠突然明白了。它俯下头,不动了。鼻尖上有一丝哀求的血。(袁又嘉译)特德·休斯(1930~)在英国诗坛,休斯是独树一帜的,他用激情和想象表达自然界、生物界和人世间的力量与斗争,诗风猎猎,尤以写动物著称。路易斯·麦克尼斯(英国)雪房子忽变华绚,大的突出的窗生出雪的细卵,上贴着红玫瑰,没有声音,是并行着,而又矛盾。世界比我们所想象还要突然。比我们所想象还要荒谬杂乱。无可矫正的繁复。我剥开分析一个橘子,吐出橘核,而感觉到一切事物无常的迷醉的感觉。火吐着焰,带着轻响,因为世界是比人所想象还要侮慢放佚。在舌上,在耳中,在眼中,在手中。雪与玫瑰之间的,不只是玻璃。(杨宪益译)路易斯·麦克尼斯(1907~1963),英国一位充满现代意识和感性的诗人,其诗作内涵深湛,色彩明丽,韵律优美。诺曼·麦凯格中间深夜,听没有拍打声的房间里,滴水的拍打声。听脚步声自然地走来永远停在门口。在一间空屋子里的床上,听枕畔有人说“喂”。一根麦秸在火中淫舞。我的手把它的犁拉过这块白色的田地。我的头在一种辐射的光芒中看一把椅子渐渐完成它的意义。一帧挂在墙上的画挣扎着,想扎进地球的中心。无边的潮汐漫过一切。我的指节是小小的旋涡。我向一旁流去。屋子的根在抽紧。火的声音在黑煤中爆响,是一台戏。我的脚摇摆着,因为我的心这么说。事物怎能停止?远处传来三声饱满的喝彩握下手,别忘记。看目光把自己塞进一只眼睛,小麦塞进火之耙:都是一种相应遮掩真理,产生真理。(王恩衷译)诺曼·麦凯格(1910~),英国最优秀的现代诗人之一。其诗语言简洁、纯净,意象新奇,格式上也往往别开生面。查尔斯·托姆林森(英国)堆满雪的栅栏栅栏将高地围起,抵抗这雪堆,这阵阵风,这些乌云将会把它埋下:额头和骨架;早知道这扫平一切的零度随着你走去,一具痛苦的骷髅在冬日空气难以喘气的稀薄中。在这里走着,你看到了什么?透过风困扰的眼帘,不过一株黑黝黝的铁树,几乎再没什么了,那里,另一颗,一堵低低的颓败的墙在树间蔓延,草叶失去了绿色,白天在逝去。农庄稀少:分布得零散,也许,就像当年萨克森人刚看到它们时那样零散,选择这四处透风、草木不生的空间在他们填入那未曾替代的葬地前,就已在这里冻僵了。前面,那教堂的正面的石灰粉浆,将使头脑晕眩,当你,晕眩者,进去逃避:尽管这里的寂静,灰浆的光芒冰冷,显得几乎与山顶上的风一样直透骨髓。在坟墓中间,你发现一只割下头的鸽子,血与谷从咬破的嗉囊中流出,在白昼的惨白中格格不入,就像大地的创伤在一片新近、孤独的葬地上翻动。一块沾手的金属片使这座坟墓不同一般不同一般的匿名,寒霜使这些匿名的石头剥落,压下去仿佛它们气不过土地有着那并不好好保持的记忆。严酷的黑暗逼着你走回山谷,又一次你活动着关节和筋骨去面对狂风的威力,在身后留下无名无姓的石头,一个荒芜季节。白雪尸衣:栅栏将高地围起,抵抗这些岁月,这些乌云。(裘小龙译)沃莱斯·史蒂文斯(美国)十点钟的觉醒房屋被白色的夜礼服追逐。没人穿绿色或绿色长边的紫色或黄色长边的绿色或蓝色长边的黄色衣服,没一个人是陌生的,都穿着带边的袜子和珍珠般串起的世纪。人们不是去梦想狒狒和海螺。只是,不时地,一个年老的海员,酩酊大醉,穿长靴睡着了,在火红的季节抓老虎。(孟猛译)读者我整夜坐着读一本书,仿佛坐在一本黑色书页的书里。已是秋天,流星掩饰了月光下萎缩的影子。我读书时没点灯,有一个声音在说:“一切复归寒冷,即便是麝香,葡萄酒,树叶落尽的果园里,那些香瓜和红梨。”黑色的书页上没有字,除了霜天中流星的轨迹。(西蒙水琴译)沃莱斯·史蒂文斯(1879~1955),美国现代诗坛上最为重要的诗人之一,极具冥想和美学敏感,诗风清纯得近乎抽象的美,又极具形而上的意味。W·S·默温(美国)距离当你想起距离你想起我们是不朽的你想起它们是从我们出发的所有的距离都是从我们出发的没有一个死去,没有一个被忘记世界上各地都有母兽仰天躺着想起海(西蒙译)给手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视觉的梦它醒来触及的是一个视觉的梦而在梦中对每一把真实的锁仅有一把真实的钥匙而它在某个另外的梦中此时不可见的是一把真实的门的钥匙它即刻打开水和天空它已经在向下的河中我的手攥住它我的真实的手而我对手说转动打开河流(沈睿译)W·S·默温(1927~),美国优秀诗人,其诗表面松散,采用开放形式,稍带自由成份,但内涵隐秘,甚至近乎预言。路易斯·辛普森(美国)美国诗歌不论它是什么,都必须有一个胃,能够消化橡皮、煤、铀、月亮、诗。就像鲨鱼,肚里盛只鞋子。它必须游过茫茫的沙漠,一路发出近似人声的吼叫。(傅浩译)路易斯·辛普森(1923~),美国诗人、其诗既有古典优雅,又有现代荒诞,平易又别开生面。约瑟夫·布罗斯基(美国)黑马黑夜的穹窿也比它四脚明亮,它无法与黑暗融为一体。在那个夜晚,我们坐在篝火旁边,一匹黑色的马儿映入眼底。我不记得比它更黑的物体。它的四脚黑如乌煤。它黑得如同夜晚,如同空虚。周身黑咕隆咚,从鬃到尾。但它那没有鞍子的脊背上却是另外一种黑暗。它纹丝不动地伫立。仿佛沉沉酣眠。它蹄子上的黑暗令人胆战。它浑身漆黑,感觉不到身影。如此漆黑,黑到了顶点。如此漆黑,仿佛处于钟的内部。如此漆黑,就像子夜的黑暗。如此漆黑,如同它前方的树木。恰似肋骨间的凹陷的胸脯。恰似地窖深处的粮仓。我想:我的体内是漆黑一团。可它仍在我们眼前发黑!钟表上还只是子夜时分。它的腹股沟中笼罩着无底的黑暗。它一步也没有朝我们靠近。它的脊背已经辨认不清,明亮之斑没剩下一毫一丝。它的双眼白光一闪,像手指一弹。那瞳孔更是令人畏惧。它仿佛是某人的底片。它为何在我们中间停留?为何不从篝火旁边走开,驻足直到黎明降临的时候?为何呼吸着黑色的空气,把压坏的树枝弄得瑟瑟发响?为何从眼中射出黑色的光芒?它在我们中间寻找骑手。(吴笛译)鳕鱼角催眠曲门嘎吱作响。鳕鱼出现在门槛。请求进餐,诚然代表上帝。你不会一毛不拔地放走来客。你为它指路。道路弯弯曲曲。鳕鱼走开,消失在远方,可是,又一条鳕鱼酷像前者,用嘴把门推开。(两条鱼极其相像,如同茶杯两只。)整夜,它们结伴而行。不过,住在海边,你一定深知该怎样睡觉,并在耳边抑住鳕鱼匀整的脚步的声息。睡吧。大地不是圆的。它只不过很长:满是谷地、山丘。比大地更长的——是海洋:波浪时而奔向沙滩,像皱纹爬上额头。而长于波浪和大地的唯有一连串的白昼。和夜晚。随后是浓雾:有天使的天堂,有魔鬼的地狱。然而,比那“一连串”长于百倍的是对生命的认识和对死亡的沉思。比死亡的沉思长于百倍的是关于虚无的思考:可是视力未必达到那里,眼睛自动关闭,以便看见物体。只有这样,在梦中,才能使双眼习惯于物体。在这些梦里或有吉祥,或有凶兆,取决于沉睡者。鳕鱼把门弄得嘎吱嘎吱。(吴笛译)约瑟夫·布罗斯基(1940~),美籍俄国诗人之一,视诗为唯一能与变幻和荒谬相抗衡的武器,他把俄罗斯抒情诗传统和西方现代诗融为一体,其诗张力极强。西·希内(北爱尔兰)春之祭寒冬握紧拳头就这样卡在水泵里。柱塞在它的喉咙里冻结成一团,冰块吸附在铁上。摇柄瘫软弯垂。于是把麦秸拧成草绳,紧紧缠绕在铁管上,然后一把火把水泵团团烘烤。它凉了,我们掀起她的活门,她的开口处湿了,她来了。(傅浩译)西·希内(1939~),北爱尔兰优秀诗人,他把乡土的生命活力同诗艺巧妙揉合,其诗稚拙、真切而又涵义极深。伊凡·哥尔(德国)夜晚是我们粗糙的外壳两颗白色的杏仁在夜之粗糙的外壳下面。我们的血液运转如月。时间穿过你的眼睛漫步,回忆如受惊的鸟儿与时间的长爪搏斗。山峦不安的睡眠,与一千张面孔睡觉而哪一张是你的?湮没从深水中升起真相在风中颤抖:在黎明前赶快把你的名字告诉我。(维平译)猫你是斯芬克司,虚幻的幽灵:你狐狸般眼睛的黑色金子使夜晚的寂静燃烧。黑暗扩大你的视野适应的环境出卖自己用蓝色的光束你照亮世界的心脏用炸药你爆破夜晚而你对我透露什么?那在每堵墙后甚至也在我们的星星后打呵欠的虚无。(维平译)伊凡·哥尔(1890~1950),德国最重要的诗人之一,他对现代诗歌的贡献在于他对现代诗歌感觉的深度及想象爆发性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保尔·艾吕雅(法国)从里面风的第一声号令雨裹住了太阳第一个信号要撒开我们眼睛的清亮之网在色彩柔和的侧墙在唯一房舍的正面在沉睡的温室中心我们固定曼柔的火焰外边大地在沉陷外边死者的巢穴在倒坍并滑进泥潭一株受伤的玫瑰发青而惨淡。怀疑罪恶仅仅一条绳索一个火把一条汉子就勒死十个男人焚毁一座村庄败坏一国人民温柔的母猫在生活里安居好似一颗珍珠在贝壳里温柔的母猫吃了她的崽子。(李三民顾微微译)保尔·艾吕雅(1895~1952),法国著名诗人,其诗意象奇隽,意境悠远。亨利·米肖(法国)隐遁的小鸟小鸟,这一只是在白天出现,在最白的那一天。它振一下翅膀,飞起。它振一下翅膀,隐去。它振一下翅膀,再出现。它停下来。然后不见了。振一振翅膀,它隐遁在白色的空间。这就是我熟悉的小鸟,它来充实我的小院的天地。充实?我们看见了它用的什么方式……我停止在这儿,默想着它,被它的出现所迷惑,被它的隐遁所吸引。(刘自强译)亨利·米肖(1899~1984),法国本世纪最杰出的诗人之一,诗风空灵神秘,貌似怪诞,却层层有生存的深意。伊夫·博纳富瓦(法国)正义但是,你,荒漠!把你那灰暗的台布铺展得更低些吧。你延伸到这心脏里来,为了不再中断,你的沉寂宛若一种神奇的事业。来吧,这里思想停止了,这里不再有通往美妙国度的道路。沿着这敌意的太阳分给你的冰冷黎明的边缘前进。歌唱,就是痛哭。为你痛哭的东西哭上两次吧,如果你敢于桀骜不驯地歌唱。尽量微笑和歌唱吧。它是水,需要你滞留着,像阴暗的光照在它身上。(葛雷译)树,灯树在树中老了,这就是夏天。鸟越过鸟的歌唱遁去。葡萄酒的红色辉耀着天空古老的痛苦并使这满载痛苦的车辆消失在漫漫天涯。啊,脆弱的国度像人们高攀的灯烛的火焰,困倦在世界的活力中逼近百感交集的灵魂的翕动。你也爱那灯光在白天充满梦幻和失去光华的时刻。你知道这是你愈合的心灵的阴郁,是在靠岸时翻倒的小船。(葛雷译)伊夫·博纳富瓦(1923~),法国著名诗人,字句严谨题旨深广,拍击力直接而强烈。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阿根廷)镜子我是一个对镜子感到害怕的人;不仅面对着无法穿透的玻璃,里面一个不存在的无法居住的空间反映着,结束了又开始;而且甚至瞧着水面,那模仿着深邃天空的另一种蓝色,那涟漪上面有时候掠过左右相反的鸟虚妄空幻的飞翔;甚至面对着精细乌木的沉默表面,那么光滑明亮,显得像一个反复的梦,梦见某些大理石或者某些玫瑰的洁白;今天,在变化万千的月亮之下,那么多烦恼的流浪岁月的末端,我自问:是什么命运的乖张,使我这么害怕一面照人的镜子?金属的镜子,桃花心木的假镜子,在它那红霞夕照般的迷雾里朦胧地显现了一张瞧着它而又被瞧着的脸。我把它们都看作古旧契约的永恒的根本的执行者,使世界繁殖,仿佛生殖的行为,无法睡眠,带来劫数。它们在令人昏眩的蛛网里延长这个空洞的不隐的世界;有时候到了傍晚,被一个未死的人的呼吸所模糊。镜子窥伺着我们。要是卧室四壁之间有面镜子在张望,我就不再孤独。有一个人在。黎明时,反影默默地演出了一台戏。在这种有照人镜子的房间里,什么事都发生,什么事都不记下;我们在里面被魔法变成了拉比现在从右到左地念着书。克劳迪乌斯,黄昏的君主,做梦的国王,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梦中,直至那一天,一个演员用哑剧在舞台上把他的罪孽向世界献演。(王央乐译)书一堆东西中难得有一件可以当做武器。这本书诞生于英格兰,在1604年,人们使它承受梦想的重载,它内装喧哗与骚动、夜和深红的色彩。我的手掌感到它的沉重。谁能说它也装着地狱:大胡子的巫师代表天命,代表匕首这匕首闪射出阴影的律法,古堡中氤氲的空气将目睹你死亡,优雅的手左右海上的流血,战斗中的刀剑和呼嚎。静静的书架上堆放着各种图书,那宁静的怒吼在其中的一册内沉睡。它沉睡着等待。(西川译)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1899~1986),阿根廷诗人极具世界声誉的拉丁美洲大诗人之一,其诗具有现代主义的纯粹感,光泽机敏。奥克塔维奥·帕斯(墨西哥)这条街这是一条漫长而寂静的街。我在黑暗中前行,我跌绊、摔倒又站起,我盲然前行,我的脚踩上寂寞的石块,还有枯干的树叶:在我身后,另一人也踩上石块、树叶。当我缓行,他也慢行:但我疾跑,他也飞跑。我转身望去:却空无一人。一切得是黑漆漆的,连门也没有,唯有我的足声才让我意识到自身的存在,我转过重重叠叠的拐角,可这些拐角总把我引向这条街,这里没有人等我,也没有人跟随我,这里我跟随一人,他跌倒又站起,看见我时说道:空无一人。(郭惠民译)奥克塔维奥·帕斯(1914~),墨西哥人,当代拉丁美洲最杰出的诗人,其诗将强烈的瞬间经验和复杂的历史意识,个体体验和文化传统达到了浑然合一,风格繁复绚烂,又具体明澈。切斯瓦夫·米沃什(波兰)离去离开了一片火海的城市,我回头望着身后的路径,我说:“让荒草掩没我们的足迹,往事让死者去诉说,我们该成为狂暴的新一代,把那里的幸福和邪恶统统摆脱。我们走吧。”火焰的剑为我们开辟了世界。(王永年译)季节透明的树,蓝色的早晨飞满了候鸟,天气还很冷,因为山里还有雪。(王永年译)切斯瓦夫·米沃什(1911~),波兰著名诗人,其诗意韵飞动,明丽可人。哈里·马丁松(瑞典)出海出海你觉得春天或夏天仅仅像一阵微风漂流的佛罗里达海藻有时在夏天开花春夜里一只鹈鹕朝着荷兰飞去(北岛译)哈里·马丁松,瑞典著名诗人,作家,1974年与雍松共获诺贝尔文学奖。其诗内容青春,闪烁着现代光泽。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瑞典)树和天空一棵树在雨中走动,匆匆走过我们身旁,在这片倾洒着的灰色中。这棵树有急事。它从雨中汲取生命,犹如果园里黑色的山雀。雨歇了。树停住了脚步。它挺拔的躯体在晴朗的夜晚闪现,和我们一样,它在等待着那瞬息——当雪花在天空中绽开。(李笠译)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1931~),瑞典优秀诗人,诗风新颖、明媚,拍击感性。中国部分穆旦春绿色的火焰在草上摇曳,他渴求着拥抱你,花朵。反抗着土地,花朵伸出来,当暖风吹来烦恼,或者欢乐。如果你是醒了,推开窗子,看这满园的欲望多么美丽。蓝天下,为永远的谜迷惑着的是我们二十岁的紧闭的肉体,一如那泥土做成的鸟的歌,你们被点燃,却无处归依。呵,光,影,声,色,都已经赤裸,痛苦着,等待伸入新的组合。在寒冷的腊月的夜里在寒冷的腊月的夜里,风扫着北方的平原,北方的田野是枯干的,大麦和谷子已经推进了村庄,岁月尽竭了,牲口憩息了,村外的小河冻结了,在古老的路上,在田野的纵横里闪着一盏灯光,一副厚重的,多纹的脸,他想什么?他做什么?在这亲切的,为吱哑的轮子压死的路上。风向东吹,风向南吹,风在低矮的小街上旋转,木格的窗纸堆着沙土,我们在泥草的屋顶下安眠,谁家的儿郎吓哭了,哇——呜——呜——从屋顶传过屋顶,他就要长大了渐渐和我们一样地躺下,一样地打鼾,屋顶传过屋顶,风这样大岁月这样悠久,我们不能够听见,我们不能够听见。火熄了么?红的炭火拨灭了么?一个声音说,我们的祖先是已经睡了,睡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所有故事已经讲完了,只剩下了灰烬的遗留,在我们没有安慰的梦里,在他们走来又走去以后,在门口,那些用旧了的镰刀,锄头,轮,石磨,大车,静静地,正接受着雪花的飘落。穆旦(1918~1977),原名查良铮,著有诗集《探险队》、《旗》、《穆旦诗集》,并有译诗多种,是“中国现代诗最遥远的探险者、最杰出的实验者与最有力的推动者”,其以诗作本身的杰出及近年诗名的隆盛,入选《20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及《20世纪桂冠诗丛》等多种诗选。北岛八月的梦游者海底的石钟敲响敲响,掀起了波浪敲响的是八月八月的正午没有太阳涨满乳汁的三角帆高耸在漂浮的尸体上高耸的是八月八月的苹果滚下山岗熄灭已久的灯塔被水手们的目光照亮照亮的是八月八月的集市又临霜降海底的石钟敲响敲响,掀起了波浪八月的梦游者看见过夜里的太阳无题永远如此火,是冬天的中心当树林燃烧只有那些不肯围拢的石头狂吠不已挂在鹿角上的钟停了生活是一次机会仅仅一次谁校对时间谁就会突然衰老北岛(1949—),原名赵振开,北京人,现移居国外。《今天》杂志创办人之一,著有《北岛诗选》等,他是“20世纪中国现代诗承上启下一起向未来的有力的一环,一座不可忽略的里程碑”。刘以林感冒注意,这会儿我正在里面请小心地绕着走,不要进来否则我让一个躯体颤抖不止一匹太阳脱落鳞甲一棵树东倒西歪失去了冠一只大鸟凛冽地飞,虚弱不止失去水份的薄亮地方磨在不停地转动进来或出去,舌头绕过滞涩的高山一股气向低处散去1993.9.4.北京杏后园之中,一株杏突然响亮玲珑而尖锐,一只只白虻穿过火球突凸在木质的风眼上,光芒四射这株杏在春天的大厅里到来光明呀——光明光明——如火如荼在铁丝上膨胀的脂肪像颗颗心室在熊熊燃烧欲望强盛,在蓝气里倾听地声它的冠已走入太阳,剖开太阳在弧线上列阵撕裂干涸不理会纯粹的叶子跚跚来迟丢下叶子就像战马丢下骑手奔腾跳跃凌杀一切直到大宴衰亡,大花沦丧,大果萌浆1993.9.7.北京刘以林(1955~),安徽凤阳人,现居北京,是在中国大批朦胧和后朦胧诗人纷纷转业之际的1993年8月以后开始写诗的,著有诗集《心的疯狂》和《自己的王》,其诗独树一帜,诗质“阳光四溅”,为“后英雄的‘此在’之诗”,为“当代中国为数不多的最优秀、最有才华的诗人之一”。马松砸向秋天的话你就是要把我们拱手让给镰刀的那个败家子吗当我们的脚是活到头的粮食当粮食眼巴巴累死在金黄色里秋天你就是你就是我们伸出体外的牙齿我们即便在月亮上也能听见你吃我们肉的咯咯声我们用耳朵恨你我们恨你我们的恨是此地球上你从未尝过的美味我们的双手灌溉着你啊秋天我们的脑袋终于是风的肥料了这是树叶自己打自己耳光的时候这是我们的形象站在骨头上看热闹的时候不和我们穿同一条裤子遮住树根的季节比我们名声还坏一千倍一万倍的季节比苍蝇还要嗡嗡得更远的季节在这落叶鼓掌的大好时刻当我们在一棵棵宁死不屈树木中怪叫的时候我们走来走去还不是只能一直走到他妈的脚里马松(1963~),四川雅安人,数学系毕业,1984年开始写诗,认为“诗是正义,是义气铮铮,诗是肉体与灵魂的金称砣”。西川一个人老了一个人老了,在目光和谈吐之间在黄瓜和茶叶之间,像烟上升,像水下降。黑暗迫近。在黑暗之间,白了头发,脱了牙齿,像旧时代的一段逸闻,像戏曲中的一个配角。一个人老了。秋天的大幕沉重地落下。露水是凉的。音乐一意孤行。他看到落伍的大雁、熄灭的火。庸才、静止的机器、未完成的画像。当青年恋人们走远,一个人老了,飞鸟转移了视线。他有了足够的经验评判善恶,但是机会在减少,像沙子滑下宽大的指缝,而门在闭合。一个青年活在他身体之中;他说话是灵魂附体,他抓住的行人是稻草。有人造屋,有人绣花,有人下赌。生命的大风吹出世界的精神,唯有老年人能看出这其中的摧毁。一个人老了,徘徊于昔日的大街,偶尔停步,便有落叶飘来,要将他遮盖。更多的声音挤进耳朵,像他整个身躯将挤进一只小木盒;那是一系列游戏的结束:藏起失败,藏起成功。在房梁上,在树洞里,他已藏好张张纸条,写满爱情和痛苦。要他收获已不可能,要他脱身已不可能。一个人老了,重返童年时光,然后像动物一样死亡。他的骨头,已足够坚硬,撑得起历史,让后人把不属于他的箴言刻上。西川(1963~),江苏徐州人,现居北京,英语系毕业。其诗光彩明丽,载誉甚高,其认为“一首优秀的诗作会具有宗教般的净化力量”,能“使我们坚信世间会有奇迹发生”。郭沫若立在地球边上放号无数的白云正在空中怒涌,啊啊!好幅壮丽的北冰洋的情景哟!无限的太平洋提起他全身的力量来要把地球推倒。啊啊!我眼前来了的滚滚的洪涛哟!啊啊!不断的毁坏,不断的创造,不断的努力哟!啊啊!力哟!力哟!力的绘画,力的舞蹈,力的音乐,力的诗歌,力的Rhythm哟!1919年9.10月间作郭沫若(1892~1978),原名郭开贞,四川乐山人,著述等身,曾以《女神》构成对中国现代诗的卓绝贡献。其诗才情奔放,姿态万千,大气磅礴,灵韵飞动,卓然不群。雷格风声在黑暗中复归的风声是披挂舞蹈之魂而归的风声。亲切和安详,都印在天上,被林立的耳朵吞咽时已经是多么的异样。感动的不仅仅是树。我们从风声,从灵魂之侧听到一柄利刃坠地的声音,嗜血的利刃,像挫败和荣誉那样委地如泥的无声无息。而死亡在树梢那边哗哗抖动,亲切又安详。让我们能够和周遭的尘土轻声谈笑,“贫穷而听见风声也是好的。”一种被混淆、被伤害、被粗心的人随口叙说的声音。亲切而安详的风声里,谈笑或倾听都更像等待:利刃坠地,停止生之舞蹈,剑之舞蹈;停止水中奋力溯游的狂烈高蹈;而等待兼天涌来的风声,等待树的和歌,灵魂的和歌。等待时光这样一点一点地逼近午夜。1991.8.23雷格,青年诗人,资料暂缺,其诗卓然不同寻常。海子亚洲铜亚洲铜,亚洲铜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会死在这里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亚洲铜,亚洲铜爱怀疑和爱飞翔的是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亚洲铜,亚洲铜看见了吗?那两只的白鸽子,它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亚洲铜,亚洲铜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1983年秋秋天深了,神的家中鹰在集合神的故乡鹰在言语秋天深了,王在写诗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海子(1964~1989),原名查海生,安徽怀宁人,著有诗集《海子的诗》和长诗《土地》等。其诗独立于俗生活之外,呈现出完全透明的、纯粹的境界,海子“以更宽阔的目光把20世纪中国现代诗推向辉煌”。海男敌人第193重新归回,到第一个夜晚的石头上去进入得更深一些,坐下来坐在一堆显然是坡度的位置上纠正教堂,纠正了口音,纠正了方向感体会到石头和脚的长度用嘴,用呼吸,用手来参考我的母亲在那时干什么旧时的石头,旧时的恋爱场景我们的血在喷射我们的诗歌在夜晚还在石头上被风吹拂着,被燕子衔着人,永远爬不进石头的里面去第194朗读诗歌,朗读众多的马走过原野,一棵草的稳定性同其他物质有区别的马是一匹好马马站在池塘边,马崇拜着太阳从马的内心发现一匹马在百倍小心生命的毁灭。朗读马失落马像一座什么桥,令我们震惊马向上攀援,无论是马的长鸣还是垂头丧气马都会进入草原,进入沙漠和冰雪朗读由马的障碍而产生的亲密关系在一匹马的身边,我愿意承担谁马就是越过我的朗读的那根漫长的绳子1991.3.23.海男(1963~),云南人,现居昆明,著有诗集《风琴与古人》和《虚构的玫瑰》等,其诗有一种非造做的自然的感染力量。简宁泥灯:给两岁的阳子我的孩子,此刻我转向你的脸孔是一片空白。小小的春天的雨滴热风里奔跑着沙漠的山丘是你陌生的棕色的马,向你凝望我的孩子,这个夜晚你偎在母亲胸前一只明亮的苹果,在雾中轻轻摇晃透明,虚幻,但已经代表一切在阴影的边缘上照耀着我的歌唱我属于另一片国土的臣民炎热、庞大,人群如沉默的盐在你的目光里我所叙述的语言是含混的你新鲜而青翠,我常常偷越你的故乡因为你在那里,小小的女王你将到达哪里,寻找一个船长在你漂游着的河岸,将有一片林子我的坟墓像一朵百合沐浴着月光我将走出来回答你的询问请你观赏父亲们水手时的舞蹈犹如此刻,仰脸在星空下告诉你,那是母亲的第三只乳房1986.7黑暗的牧歌我从每页日历上掀开蔚蓝的海水寻找你的笑容留在海底的遗迹一万个你浮现在一万朵浪花里无涯大海珍藏于一颗细瘦的雨滴你是我自由的元素我的自由被粉碎一双腿,寻找你,已走过人类所有的世纪你的美是踩上钢琴的麋鹿之蹄野性的海啸永远覆盖在我的额际简宁(1963~),原名叶流传,安徽潜山人,著有诗集《天真》、《垓下》等,其诗内容凝重,于平静之中含芒烁烁,洗炼光辉,极富张力与智慧。邹静之天空我们的手举起在夜晚的山岗,天空更迫近心胸。什么时候我们需要拆开一副结构的手指在很远的地方,在冬天雪的怀里,黑夜隐匿旷野风暴吐出的归人,他的心情同亮起的灯闪烁他归去,候鸟传递清秋或花事的消息在天空的书页,我们的风景是看雁行时的寂寞沉闷而后释然,有一扇通往世界的窗和风景,极地在遥远处亲近,它的位置在远星下像人类的悬崖,藏着安宁我们开放收获的盛事继而寂寞像羊群的秋阳谁的脊背带来黑夜和冷海的空落,一只船驶过后的水面想起炉火前的匠人,他的皮质和铁那些温暖后的硬度,锋刃割破早晨使太阳寒冷我们的发中飞出群鸟,众树在光下感恩,惠风使秋天蔓延至一粒庄稼的核心其中安卧的胚芽是一点希望这一切被我们布置,星座的转换河水和食物,我们的喜悦和郁闷在任何时候,看一眼天空欢乐或忧愁都将消失邹静之(1952~),北京人,著有诗集《帆》等,“诗人相信,在这个时期寻找适当的坐标和进入难度写作更为重要。”黑大春扁角鹿它竟躺在自己的血泊——那巨大的舌头上一汪黑水潭似的眼睛云朵般飘出最后一个灯芯草捻亮乡愁的世纪隔岸隐退的日暮青春,永不再!永不再回来可是昨天,它那烫卷枝叶的热烘烘的哞叫它与霹雳撞击时的血气方刚的角逐曾响彻绿油油的岁月和林莽大峡谷的回声远及星宿青春,永不再!永不再回来而在它曾经驰过的每一条虎皮菊的路径上情欲的麝香气息似九月不散的大雾如今,时间停蹄!那堆颅骨上秃鹫灰烬般飘浮青春,永不再!永不再回来独有它硕大的犄角依然斜立在坡地一隅像月亮石亭旁一株枝桠光秃的椿树翘望那些佩剑的年代和篝火以及喂养过它的故土黑大春(1960~),北京人,著有诗集《圆明园酒鬼》等,其诗掷地有声,奔放之气四溢。张枣镜中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危险的事固然美丽不如看她骑马归来面颊温暖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张枣(1962~),湖南长沙人,现移居国外。其诗有琳琅明丽之光。张子选从前有一条大河远处有一条河一条从前的大河干涸的河床上无数的石头沉重地漂着现在只能想象那些石头还在漂着没有一滴雨落进那些年月落进干旱季节那些被飘起的黄土掩住了面孔的人们有时也会歇下手来仰起脸听一听自己头发上的风声想一阵子天上的事情他们这一生总是看见一两朵云彩淡淡地飘在空中和远处的那条大河一起生活他们无法抱怨什么村里最老的居民时常用烟袋杆在地上画一些稀奇古怪的鱼鱼在他的手底下很简单鱼跟从前的大河有关跟很多人很多事有关收高粱的日子里累了,我们就远远地望一眼远处那条河什么也不说西北偏西西北偏西一个我去过的地方没有高粱没有高粱也没有高粱羊群啃食石头上的阳光我和一个牧羊人互相拍了拍肩膀又拍了拍肩膀走了很远这才发现自己还不曾转过头来回望心里一阵迷惘天空中飘落了老鹰们的翅膀提起西北偏西我时常满面泪光张子选,青年诗人,资料暂缺,其诗有飘逸之气。陈东东秋天看花门外一整夜听风声嘶哑。门外寒冷的铁片切割开雨声音就像是叫喊的石头三个月了。在干旱的牧场里我寻找过水感受溪涧里瘦小的黄昏。乱草之上几只红鸟像睡莲被惊起我寻找水,回头又走进了多雨的秋天我发现街已经深埋进落叶像一只沉船谁也记不住它的黑帆当我意识到一夜的雨声其实只是落叶在敲打我手中的诗,也将寒冷得像一株残菊点灯把灯点到石头里去,让他们看看海的姿态,让他们看看古代的鱼也应该让他们看看亮光,一盏高举在山上的灯灯也该点到江水里去,让他们看看活着的鱼,让他们看看无声的海也应该让他们看看落日一只火鸟从树林里腾起点灯。当我用手去阻挡北风当我站到了峡谷之间我想他们会向我围拢会来看我灯一样的语言陈东东(1961~),上海人,其诗纯美而有张力,切实而又视点新颖,不同凡响。陈先发向西向西哦向西,故乡是花的残渣果实被构想得过于相似,过于紧密在咒语和我的嘴唇之间被无情抛弃的都向西!轰隆隆列车奔驰归宿昙花一现归宿并非谎言最西边是一颗蔚蓝的悲伤的泪滴这泪水,嘴里只衔着一个词语:家!家乡的目光向西摇曳,像废墟的青草夜间青草抱在一起崩溃一条大路的涨落,一个方向的延伸日落前你要记住这舍命的冲刺,向西!陈先发,青年诗人,资料暂缺。其诗具有明丽的爆发力十分纯净,光泽可人。纪弦火葬如一张写满了的信笺躺在一只牛皮纸的信封里,人们把他钉入一具薄皮棺材;复如一封信的投入邮筒,人们把他塞进火葬场的炉斗。——总之,像一封信,贴了邮票,盖了邮戳,寄到很远的国度去了。光明的追求者好比一盏金黄的向日葵,我是一个光明的追求者;又如一羽扑打的小青虫,对于暗夜永不说出妥协。太阳在哪里我就朝向哪里,灯光在何处我就飞向何处,因为我是一个光明的追求者,对于黑暗怎么可以树起白旗?一旦这世上的灯光完全熄灭,我便鼓着小翅膀向着星丛飞;要是太阳忽然冷却,不再燃烧,我呀,我就点亮了我自己。纪弦(1913~),原名路逾,笔名路易士,河北清苑人,现居台湾,著有诗集十余种。其诗语言纯净、丰富,诗质富于内涵,善将哲学思考与微妙情景交融,知性与感性并重。孟浪钮扣错误地做了世界的一粒钮扣世界光着身子找不到他的制服我们找不到扣眼留下的只是针脚布满裁剪得漂漂亮亮的土地整匹整匹的高档衣料正在行走我们没有留下足迹闪现灵魂火花的地方全部虚焊光着身子肩披威武的甲胄让缝衣针拔地而起有机会我们趁机倒下一具很具体的尸体一粒钮扣落地无声孟浪(1961~),原名孟俊良,上海人,认为“诗歌语言的本身呼吸比我们人的更亲切、更安详”。戈麦天象草木遇见羊群,蚂蚁途遇星光,夜的云图在天上闪亮。瞻望永恒的梦抵达以太之上以太之上,大质量的烟,大质量的柱子,棋局缜密而清晰,什么样的数学,什么样的对弈者小红马驰过天庭,四个礼拜日,四个乘法十二宫,十二个荷马,抱琴而眠什么意志推迟了王冕,铸造成鹏鸟的形状一只空瓶安座于内,像大熊的胃,大熊的脚掌信仰之书,玄学之书,安放于暗蓝色的盘面蜜样的鼠拖拽着一只龟和一只大眼的蟾蜍星和星,α和β,物质的主呵,腥红的胆散落于星座之上,相同的蒙古,相同的可汗九星图上仪器的轴是两个空洞的支点星宫的起始从何而来,向内,向外天鹅绒上的勋章,神奇的蘑菇,莹绿的小龛一只钟表应着节拍,时辰从何而来这定数引诱着每一颗星辰,那蔚蓝色的眼哟古代、神迹和北方,人人都能仰望一只镇定的豹子在轩辕座上如此悠缓它带来启示,七颗星,御林军的荣光星像如此晦暗,如此悠缓一个崭新的纪元在飞旋的星云中歌唱那些直指心灵的是约伯、祈祷和假象那些兀立在镜上的是元素、责备和梦想陨石击中观象仪的头颅,一颗头颅就是一座莹绿的骨架,一张云图告慰着大雨落下斗笠与刀枪,这是抖动中玉的耳朵一颗青春的胸怀已将宽广的命运容纳